经过并不怎么深的深思熟虑之后，魔女不仅留了关青月一命，甚至决定陪他玩玩，亲自下场会一会此人。
  第二天她就在群里问了折轻尘：“学长来操场跑步么？”
  01的操场是开放的，而且就在03学生公寓附近。她们两个住得很近，约在这里很合适。
  没有别的意思，就是想见见这个神经病。
  里面还掺杂着一种无比微妙的心理：“我倒要试试你会不会真的出来”。既然这么在意她，应该会同意？
  公会群里一片【你俩要面基？能不能带我一个，我自己带了狗链。】
  【我这是要见证历史了？】
  【卧槽，六团唯一的妹子要被拐跑了？天要亡我六团！】之类的发言。
  关青月果然同意了。
  **
  魔女孤身坐在观众席上等待。
  在此之前，她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个凡人，没有深究过他到底是什么人。
  拿不准他是老是少、是瘦是胖、是高是矮，他的长相（肉体）是个迷。虽然天天坐在一起，甚至一起击败过魔王。但就是没有印象。
  所以等候的时候，她有点忐忑，将黑玫瑰捏在手心里转来转去的，担心会认不出他来。后悔平时目中无人。
  同时也怕自己可能会失望。她喜欢漂亮姐姐，同样的，也喜欢漂亮哥哥。
  要知道她的真哥哥可是特别漂亮的那种，像是礼盒里的精致玩偶，或是禁不起暴晒的白玫瑰。
  她等待的关青月会是前面那个路过的，让她看一眼就没有好感的男生么？如果是的话，她就杀了他——以此作为凡人欺骗魔王的惩罚。到时候阎王问他犯了什么死罪，他的罪名就是“长得不好看。”
  终于见到人的一瞬间，她还是立刻认了出来。
  因为对方跟她对视了。
  魔女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。一见面，便福至心灵，恍然大悟：‘原来你小子在这里’。
  论外表，关青月还是配得上轻尘的。很适合，恰到好处，气度不凡，玉树临风。
  细细打量，也是很白净好看的男生。高挑，白皮肤。五官没有纸鬼白那么阴柔秀美，是非常深邃大气的浓颜，同样优越俊朗。
  从某些角度看过去，甚至会让她有种自惭形悴的嫉妒感。
  通身萦绕着神秘的气质神采，清冷，却又不凛然，是因为要来见她？
  他隔着人群，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她。这是她们在现实中第一次正眼瞧上对方。
  主要是指，魔女第一次正视这个凡人。后者早就偷偷看了她一学期，是那种低调而含蓄，装作不经意的矜持视线。
  魔女抱起膝盖上的小黑兔，几步跳下观众席。别好她的玫瑰花，长发微扬。
  **
  “你怎么穿着裙子？”
  见面后，关青月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。
  魔女身着非常正式的战斗礼装，想起自己约人的借口是来操场跑步。
  穿裙子确实不适合运动。但见习魔女礼装就是条非常碍事华丽的长裙，她也没办法。
  在学艺不精的初级阶段，这种束手束脚的裙摆，本质是一种脚手架式的约束和鞭策。会迫使不便活动的法师安心站桩吟唱，固定身位。
  一方面，能避免战局混乱，误断读条的情况发生。另一方面，也会倒逼法师精心设计每一次位移，学会布局和计算。
  她这个种族，输出靠的是语言和魔力，乱跑乱动，伤害就会惨不忍睹。
  上次用法杖敲死敌人，是极其特殊的情况。
  “学长，我骗你的。今天约你出来，是有正事要谈。”魔女面不改色地坦白，承认跑步就是个借口。
  就像当初加他不死塔好友，说什么想要一起打副本一样，都是随便编的理由。做不得数的。
  她才不要真的跑步。她最恨运动了。
  真打起来，就像上次那样，她将不动如山。需要关青月这样的护卫双手持剑，盾牌一般挡在她身前。
  再往前，握着这把剑的，则是最爱她的恶龙哥哥纸鬼白。
  魔女用眼神示意凡人跟上来，不跑步，就围场散散步。
  “什么事？”凡人跟记忆中的一样正经，而且好说话。跟了上来。
  话说回来，他的穿着，也并不很‘运动’。
  披在身上的，不是01统一的银袍，而是重工的深色半袖小斗篷，无扣外敞，日常且亮眼，很有少年气。领口别着祖母绿宝石，跟她的像是一套。
  这就是‘熟悉的陌生人’的感觉？
  正因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网友面基，所以反倒没有什么生疏和意外。
  主仆相当默契，心照不宣，一个没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，一个没提这样做的原因。仿佛中间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  **
  “你要回来打团么？新版本刚开没多久，成员还没有固定。”
  如今她大二，而他也大四了，即将毕业。新的一学期，又到了新团本开放的时间。
  “我已经十级，不需要再玩游戏了。”他十分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情况。反正其实什么也瞒不过魔王的眼睛。
  “这么快？学长果然很有天赋。”魔女懒懒地感慨了一句，眼神中带着一丝从容而虚假的钦佩。
  这个人类在这样荒芜的世界，仅凭一己之力，这么快就能实现晋升，实属难得。起码用凡人的标准来看，绝对很优秀了。
  典型的学院派精英模范生。
  所以她说话时也带了那么一丢丢真心实意，其余，都是不屑。
  “比起你，还是逊色许多。”关青月打量着主人，强忍住了那种被高阶恶魔调侃的不适感。
  魔女大人面色憔悴，昨夜……
  可如果不是他故意露了一点马脚，让她‘意外’发现他的真面目，可能直到他毕业离开这里，她都不会特别关注他的存在。
  他已经大四，面临人生的一大岔路口。没时间继续陪她玩那种‘双面人’游戏了。
  倘若他不主动结束游戏，恐怕这位心高气傲的魔王这辈子都不会像现在这样，专注而好奇地看向他。
  **
  魔女也是想着这凡人就要毕业了：“玩游戏，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为了升级，当做消遣也不错。我应该还会在这里待很久，学长呢？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？”
  凡人一旦满级，大多都急着远走高飞，去外面的世界挣前程。就好像再也没见过面的美洛蒂姐姐。
  “我至少会待到毕业。之后，还在考虑。”关青月说得模棱两可，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。
  心里却想着，待很久，是多久。
  一年？
  两年？
  叁年？
  如果是这样……他想起邮箱里的直博预录取通知。
  好像快要过期了。之前一直没有确认。
  “既然如此，毕业之前，我可以邀请学长来帮我打团么？我想赚点钱去挪威旅行。”
  魔女十分自然地再邀请了一遍，并没有察觉到凡人已经想到了几年后的安排。
  今天她非得把最尴尬的那个问题给解决了不可。
  “我现在回去合适么？”关青月似乎犹豫了一瞬间。
  心里却在想她为什么要去挪威那么远的地方：
  避难？
  追敌？
  这次会不会也是单刀赴会？她那个哥哥就那么放心她，让大小姐自己跑那么远？
  “合适啊。本来不就是你和我两个人有点冲突？既然我们和好了，你为什么不能回来？就算要按照伤害排名进本，肯定也有学长你的位置。”魔女不疑有他，笑道：“要是大家发现我们成了朋友，肯定会吓一跳的。”
  “那好。”他答应了。
  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。
  但是如果以后连团本都一起，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。平时还能聊聊相关的话题，能够讨论的东西也多了一件。
  “好，我现在就去跟大家说！”
  魔女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，进入六团的公会群聊。
  这是当初会长姐姐给她找的分团，虽然她早就退坑没消息了，但魔女还是待在这里，哪里也没去，就像在等她回来一样。
  关青月同样看了看手机。
  他被魔女拉进了六团的塔群。
  然后魔女忽然凑近他，摇摇晃晃地踮起脚尖，跟他来了张合照。他忍住没有动弹，手悄悄握住，没有去扶她。
  “我跟关青月学长是朋友了，我们要一起玩。你们谁都不许妨碍我们。”她转头就把合照发群里，发了个语音消息。
  群里刷了一片问号，以及失恋了等消息。
  不知不觉就走完了一整圈，关青月问接下来去哪里。魔女心想，说完正事了，难道不就该散会了？
  但还是转念一想，见这凡人挺积极，便说要不去江边散散步。
  她还没有跟男孩子一起散过步……哥哥除外。
  路上，关青月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。
  “维他。”她说出了第一个蹦出脑海的饮料名，说出口才觉得这名字有点暧昧，她是真心想喝这个饮料的。
  于是关青月就去买了两瓶一样的‘维他’。
  不管怎样，这还是魔女第一次喝男孩子买的饮料。
  当然哥哥不算在内。
  之后散步闲聊——是破天荒头一次。
  她肯定是疯了。她才没有散步的习惯。走路是一件很折腾的事情。以后再也不散步了，下不为例！
  关青月送她到了公寓楼下。她突然好奇这凡人有没有女朋友，或者以前谈过没有——
  但是紧接着魔女又马上想到，这跟她有什么关系。她才无所谓这些，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。
  **
  之后的生活，似乎都跟关青月这个名字产生了某种联系。
  她们还是会在电竞馆坐在一起，不同的是，出发之前，可能会提前在塔上打个招呼。
  第一天开荒就差点迟到。
  她算是发现了，关青月就是个学人精。她几点来电竞馆，他就几点来。
  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来得十分匆忙。
  开荒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。
  眼看时间要到了，团长在问人都到了没有，关青月还在开机。魔女先上线，情急之下便开麦道：“关学长在上游戏了，马上就来了。”
  她动了动鼻尖，凡人似乎是擦了什么？闻起来有点香。
  会议室里不出意外又是一阵【听见鬼妹说话了，今晚值了】【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开心的人】等等。
  也有老团员吐槽：上学期你俩还在吵架，这学期又这么好了。
  新本重启，鬼再次屠榜，以压倒性优势，拿了一整晚的输出第一。
  “不好意思，学长以后可能再也当不了六团第一了。”魔女玩游戏别的都不管，只一昧贪伤害。
  神采奕奕地瞥向身边人，表示就算同为十级，第一，也只能是她的。
  就像这样，她跟关青月偶尔也会在现实中说话了。
  “只是不知你的战技是否有所进步。”关青月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  魔女秒颓废：“老样子，烂的一笔。”
  “要跟我试试么？”男孩转过脸，定定地望着她。
  魔女一愣。
  “不了不了，我打不过你。走了。”她意识到他在说比试。
  “回去后做委托？”他接着问道，没有再直视她，跟着她关机。在灯光的照耀下，男孩的面颊也比寻常多了一分绯色。
  无论是团本，还是秘境，亦或是休闲玩法的委托任务，最近都是一起的。
  虽然从来没有说过类似于‘我们以后都一起玩吧’这种话，却自然而然就开始这么做了。
  曾经，魔女缺队友缺玩伴时，关青月是排在最后的那个选择。但这学期他成了毫无争议的第一选择。
  “好。不过我要先洗澡。”她说。
  “我也是。”
  有时候如果时间还早，她们会在附近转转，吃个夜宵。
  单独跟男孩子一起吃饭，对于魔女来说，也是第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