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自杀
作者:阿茶      更新:2025-03-13 16:28      字数:4079
  紧绷的绳索死死勒住他的脖颈,勒住了他的呼吸管道,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硬生生的抽出,氧气稀薄。绳索勒着他极其想吐,额头青筋暴起,满脸腾红。血管里的血液好似都倒流灰肺里,灌满堵塞,他下意识挣扎,压向绳索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。
  眼球快要凸出,脸色因为窒息而微微发青。
  干呕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,像是地府里孤魂野鬼的哭喊声,渗人无比。
  洗手间里常年潮湿阴冷,即使现如今已是盛夏,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寒冷无比,阴湿的冷空气粘附在他露出的皮肤上。
  他浑身战栗又抽搐。
  意识逐渐模糊,脑袋一片混沌。
  其实就算不自缢,他也会死。
  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罢了。
  可当他看到乔清屿手写的日记本时,他一心求死。
  他不要等一会儿,他就要现在。
  现在就去死。
  若他们总有一个人要死,那就是他吧。因为他是乔清屿痛苦的根源,斩断的方法唯有死亡。
  只是在濒死之际,他还有一丝丝留念和不舍,他在想,如果他死了,乔清屿会是什么想法?
  …
  他想不到。
  但期盼是怀念而不是悲伤。
  怀念之前吧,怀念两人还在出租屋里相依为命的日子。
  别再去想他离开后挣扎悲伤的日子了。
  如果他死了…他死后会成为什么?
  应该是成为生生死死纠缠在妹妹身边的孤魂野鬼吧。
  …
  绳索勒在他脖颈上的力道越收越紧,这样的死法是无法闭眼的。
  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。
  乔衍初身体突然一怔,他没想到乔清屿回来得会如此的不碰巧。地面上瓷砖很滑,他一紧张,鞋面在湿润的地砖上猛地打滑,手按在绳索上,身体没了支撑点,他骤然向前方倒去,重重勒悬在绳索上后,又被绳子弹了出去。
  他从绳索之中跌了出来,摔到在潮湿肮脏的地上。
  巨大的响声瞬间吸引住门外的人的注意力,浴室外响起熟悉的男声,警惕的朝浴室里大叫了一声:“谁?!”
  是乔祁的声音。
  趴在浴室里奄奄一息的乔衍初松了一口气,捂住自己被勒出红痕的脖子开始剧烈的咳嗽。
  乔祁快速跑进了浴室里,一进门就瞧见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乔衍初,还有悬挂在水龙头上的绳索,心一下就慌了:“阿衍!阿衍!”
  他慌忙蹲下身子,捞起地上的乔衍初,视线大概打量着他的全身,没有一处是好的。
  身为父亲他怎能不心痛,搂着他的肩膀忙问道:“你个傻孩子!到底发生了什么?!为什么要想不开自杀!?你要是死了,你让我怎么办?!要阿屿怎么办!?”
  欲哭无泪,可看到他被揍得一青一红的脸庞还是说不出什么狠话,捞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,乔衍初长大了,比他高很多,重量自然也比他重,年老体衰,身体早就没有年轻的时候得力,再加上浴室地滑,他尝试将乔衍初撑起来,连续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。
  只能一边抱住他的腰身,一边扶住身侧的墙,憋着一口气,脸色通红,颤抖着身体将乔衍初压在他身上的全部重量都给撑起来。
  两人步履蹒跚地走到客厅,他小心翼翼地将气若游丝的乔衍初平放在沙发上。
  然后忙里忙外地将家里所有的药品工具都翻出来,捧到客厅茶桌上,乔祁来来回回翻找了三趟,扭开一直没有开封的碘伏,粘着棉花为他上药。
  “阿衍,到底发生了什么?是谁打了你?我们报警好不好?报警。我给你叫救护车,对!我叫救护车!”
  说罢,乔祁就要翻出手机,滑到拨号页面。
  躺在沙发上的乔衍初伸手拦住了他,气息微弱,一字一字艰难吐出:“没…没用的…就算报警那之后呢?那些人…都是些亡命之徒…就算…就算这次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关个几年,那几年后他们刑满释放出来后我们又该怎么办?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。我过几天就回上海了,他们找不到我的,只要我不回来他们就不会知道你们在哪…”
  2016年在落后的城市里,监控并不普及,治安也说不上好,社会上的小混混虽说没有00年初如此张狂,但暴力犯罪的事情也不少,许多斗殴殴打事件后面总会不了了之。
  倒也不是说他信不过国内的法制体系。
  可现实因为犯罪人被抓进去在里面蹲几年后,被释放第一时间就去找受害者报复的事情屡屡皆是。
  乔清屿才14岁,就算那群人被关了五六年,被放出来时,她也才二十岁左右。
  现在的他根本没资本去赌。
  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给乔清屿带来什么资源和好处,他没资本没能力没背景也没钱,所以他要在自己范围内保证她的生命安全。
  “阿衍,你现在不报警才是真正的放过了他们,没放过自己。”
  “爸,你还不懂吗,像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士,有时候法律都无法向我们保证公平。在这个社会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。我不想拿你和阿屿的接下来的安稳生活去赌,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。”
  乔祁红了眼眶,饱经风霜的脸庞全是岁月烙下的痕迹,他哽咽着,为他擦拭伤口、捻着棉花的手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:“所以、所以你就想着自杀吗?要是你死了,爸爸还有什么好活的,你又让阿屿怎么办?”
  “爸…”悲伤塞满了咽喉,乔衍初却再也流不出一丝眼泪。
  “你一直不敢和阿屿见面,嘴上说是为她好,我也知道你心里真的是为了她好,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反倒会阿屿带来伤害,这几年她一直都在怨你骂你,你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痛?你长大了,有出息了,有自己的想法了,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插不进一句话了,我尊重你的想法,但我还是想和你说,做事、做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。”
  是。
  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够格,没有做好哥哥这个身份。
  可是现在他已经回不了头了。
  家里的资金完全支撑不了一家人换个更好的住处,他带不走乔清屿,那只有他自己能走,只要他走了,乔清屿才不会受到威胁。
  那几个人只知道他在烧烤店工作,若想打听有关他的消息只能去问店里的员工。
  关于他的家庭他没和任何人提及,在烧烤店里最了解他身份的老板也不知道他家在哪、家庭关系如何。
  就连他当年高考填的志愿也没和周边熟悉他们的邻居提过一嘴,并且交代乔祁就算外人问他就读的学校是哪一所,也只能对外说是所不错的大学,特别提醒叫他不要说出学校名字和城市。
  言多必失。
  乔衍初重重闭上眼,他再也没有力气反驳些什么,也没有底气去反驳。
  两人僵持着,乔祁除了心疼还有失望,对于这个儿子越长大他越看不懂。
  大家都说家和万事兴,十几年前他们的母亲病逝已经给这个贫瘠困苦的家带来重大的打击,现在本应该最亲的两兄妹也渐行渐远。
  清屿是个犟性子,平日里就爱说一些违心话,一当他在饭桌上故意提起乔衍初的名字,想要借此缓和两兄妹的关系,她总是会表现出一副极其抗拒的神情,说多了就会破口大骂,最后又以“他永远都别回来最好”结尾。
  乔衍初和乔清屿都是他看大的,两个人的性格不同却又相同,最相同的点便是两人都很拧巴,对于一些事情,明明两人面对面交流沟通一下就说开了,可他们俩个偏偏就不,自己硬憋在心里,拖着拖着,误会间隙越来越大。
  他虽然是两个人共同的父亲,但对于两人的人生他仅仅是个旁观者,对于一些事情他表示爱莫能助。
  说到底,这些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情,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管的,该是什么样子还得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如何。
  瞧见他不说话,乔祁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叹了口气,无奈的撇头:“算了,你想怎样,我管不着。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也拦不住,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。”
  后悔又能如何呢?
  乔衍初心底发凉,忍不住发出嘲笑自己的冷笑。
  乔祁为他搽干净脸上的污秽,扔掉被鲜血浸湿的棉花,又拿出棉签,浸入碘伏里继续给他处理较为细微的伤口,开口:“但你现在这样也回不了上海,单靠家里这点东西是治不了你身上的伤的,得去大医院。还有你头上的绷带,只有去医院才能换新的。”
  “我等会儿自己去。”
  “自己去?你瞧瞧现在的模样,全身上下有好的地方吗?还是我陪你去。”
  “不行。你得留下来陪阿屿。”提起乔清屿,乔衍初心里咯噔一下,猛然睁开眼睛,坐起身子,面朝他,大声问道:“对了,阿屿呢?她去哪了?”
  乔祁对他这幅大惊小怪的模样也是见怪不怪了。扶住他的肩膀,安抚道:“你放心吧阿屿她好得很,今天是她同学生日,现在正在同学家过生日呢。”
  他实在是放心不下,要是乔清屿要从那里回来只能坐公交或者打车,打车也进不到居民楼里,她总是要落单走路回来的,到时候碰上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办?
  说什么乔衍初都放心不下,挣扎身体就要起身,他现在伤痕累累的样子乔祁怎么可能会让他冒险出去,强制性拦住他,好在他现在没什么力气,乔祁轻轻一推,他便倒回了沙发上。
  坐回后他不放弃,坚持起身要出去找。
  “你疯了吗乔衍初?!你在发什么神经!?还顾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了?!你现在出去有什么用?等着别人替你收尸吗!”
  “可是…”
  “我知道你担心阿屿,可是你得冷静冷静,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,你一身伤都没有处理好,没走出门几步就倒了,还找什么找。”乔祁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,“你听我说,阿屿她好得很,她不会有事的,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。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去医院,好吗?”
  乔衍初理智逐渐恢复,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稳。
  良久,才点点头。
  瞧见他配合了,乔祁二话没说,扛着他走下楼打车前往医院。
  深夜,乔祁处理完一切后才匆忙赶回家。
  从外面瞧,家里亮着灯,他知道是乔清屿回来了。
  二话说没说爬上房子所在的楼层,推开门,只见乔清屿沉吟不语坐在沙发上,背靠着沙发背,一动也不动。
  关门后,乔祁走进客厅的脚步有些迟疑,今天乔清屿给他的感觉怪怪的,也有可能是刚刚经历了乔衍初的那件事,现在的他心里发毛。
  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,弯腰询问道:“回来啦,怎么样,今天和帮朋友过生日好玩吗?开心吗?有没有吃到蛋糕?”
  乔清屿目光冷冷扫了过来,盯住他,带着审视的意味,良久,双唇轻启,冷声:“乔衍初是不是回来了?”
  乔祁身子顿然一僵,心虚不已。